父 愛 如 杯

又是一年父親節，又是一次簡短的電訊問候。不知什么時候起，我跟父親的溝通突然變得言簡意賅，就像我初二征文競賽一等獎獲得的那只透明玻璃杯，在父親看來拿它喝水更像是一種自豪和享受，而喝飲料或者泡茶則不再是它的價值范疇似的。我跟父親之間好像也遵循了這般規律，每次交流仿佛除了默契與心領神會，過多煽情和氛圍的添加，只是徒增冗長和多余，還不如一杯涼白開來得簡單而真切。

說起那只定格并見證了我們父子倆“交情”蛻變的水杯，這么多年過去了，就像有的人愛好收藏貨幣古玩之類的，父親卻始終獨獨視它如珍寶一般愛護著，但其實無論父親如何鐘愛，歸根結底它畢竟只是一只普通的水杯罷了。雖然全家人都早早被告知他的寶貝只允許用來喝白開水，當然連我也不例外。但高中那時正值青春叛逆期的我不禁暗想：雖然您老是我父親，再怎么說好歹我才是這只水杯真正的主人吧，俗話說“我的附庸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如此豪奪我對它的所有權已實屬“匪徒行徑”，加上如此蠻橫剝削的霸王條款，我一下子拍案決定——擇日揭竿而起。

于是一個周末的下午，我趁著父親外出不在家，躡手躡腳地來到他的臥室，在拿起他那寶貝的一瞬間，我仿佛已被層層歡呼聲和光環所籠罩，既然英雄不問出路，一將功成萬骨枯如何，父親回來發現挨打又如何，能夠流芳百世已然快哉，更何況家里還有幾瓶上好的大瓶可樂，種種天時地利人和告訴我必須擼起袖子大干一常于是，我用了整個下午的時間，在享受光碟里科幻大片的同時，在見證完夕陽余輝接替午后斜陽后，我將續完最后一杯的空可樂瓶在空中劃過一道絢麗的弧線并成功的落入了垃圾桶里，一切都是這么順風順水，就連我的飽嗝都能順得連成串，還有什么能夠阻擋我的開心與得意。沉醉在洋溢著可樂芬芳的屋子里，甚至在父親回來的前一秒我還在構思著怎么將自己的壯舉顯擺給母親和姐姐們聽，以至于連那只功不可沒的“開國元勛”我也遺忘了清洗和完璧歸趙……

結果卻與我看見父親那一瞬間腦海里浮現過的無數種“壯烈”情景大相徑庭，父親在清洗完他的寶貝后，指著客廳墻上的那張當年跟著水杯一起回家的獎狀輕輕地跟我說，“兒子，老爸對不住你們啊，老家舊宅改建前客廳兩面墻上密密麻麻貼滿了你們姊妹三的獎狀，尤其是你，自從上學后年年兩三張往上躥，親戚鄰里哪個來咱家不豎大拇指啊，可是現在生活條件好了，房子新了大了，可是那些別人家沒有的我們家也給弄丟了，是老爸的失職礙…”

我不記得那天我是怎么安慰父親的了，也不記得后來有沒有跟姐姐她們提過這件事了，只記得從那之后我仿佛跟父親的距離不再只是口頭上的那句保重了。不像和母親交流時的零碎噓寒，父親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你在外面我放心”，這也讓我在他面前也慢慢變得沉默寡言。是啊，父子倆有些事情不需要過多的贅述，就像這個水杯一樣，它盛載的不只是供人飲用的茶水，于我而言，更多的卻是那股熾熱卻又平靜的父愛。我一直好想卻又始終不敢親口告訴父親的是，我是多么以你為榮，我又是多么有幸以你為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