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鐘聲

期待中，除夕鐘聲終于敲響了。當——鐘聲莊嚴而寧靜，侔厚而寬廣，閃耀著金屬般音質的：光澤，顫動著優美的音圈波紋，余音裊裊，穿過除夕的沉沉夜色，越過歲月的滾滾河流，悠悠地飄蕩回響。

此刻，我與千萬個炎黃子孫一道，浸浴在這如潮水般涌來的聲浪里，身心感受到它溫柔的撫摩，浮想聯翩。感懷不已。那個遙遠的夜晚，篝火在曠野嗶口剝燃燒，烤肉文在三角架上巳熟透飄香。我的遠古祖先們圍著篝火手拉著手，跳起了歡樂的臘祭舞蹈，慶賀神賜予人們耕獵的豐足和年歲的平安。這時候，子夜的鐘聲陣陣傳來，它第一次充盈廣闊的原野。從此，這鐘聲交織著人們多少次失望和憧憬，浸透了無數先祖生命的痛苦和憂傷，漂浮在曲折

漫長的歲月長河里。這鐘聲的一圈圈音紋，又如年輪，嵌刻在中華民族五千年歷史的參天大樹上，櫛風沐雨，歷盡劫難，卻歲歲長青，生生不息在這靜穆的午夜里，在這冬春節序交替的時刻，我思想的青鳥隨著鐘聲翩翩飛翔，飛越千山萬水，在煙雨蒙蒙的故鄉小城的古城墻上空，低低盤旋。我看見蒼莽的城墻下面，有一條清澈的母親河流，河上泊著我那童年彎彎的渡船和彎彎的鄉夢，河邊有一座窄窄的四合小院，院里一叢青蔥的文竹背后明亮著桔黃色的燈光。母親蒼老的笑容映現在窗臺上，像裝點新春的紅色窗花一樣洋溢著溫馨和親切。我看見父親捋著飄逸的白髯，舉起辭歲祝福的酒杯，杯里微漾著鐘聲般的酒紋。我看見童年那盞美麗的花燈掛在了門前，孩子們燦爛的笑聲風鈴般搖曳。呵，故鄉除夕的風景，氖氳著醉人的美滿。

鐘聲持續不斷地奏響著。它一頭銜著古老編鐘的大雅禮樂，穿出兵燹戰火中的悲鴻哀鳴，繞過姑蘇寒山寺的夜半鐘聲，被千古歷史的風雨打濕；另一頭則連著海關大樓悠揚的報時聲，高爐出鋼水的清脆鈴響，國門開放、輪駁遠航的嘹亮汽笛，在祖國大江南北的遼闊土地上久久回旋激蕩。除夕鐘聲，帶著人們春去冬來的辛苦和甘甜，帶著人們對新年的幸福懂憬與祝愿，無窮延伸，像磁石緊緊吸引著人心，又像母親對游子的殷切召喚。鐘聲里，我翹首故鄉所在的南方，淚流滿面。